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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市教科实验中学国际部文学社
Shanghai United International School Jiaoke Campus Literature Club

恶劣

By 中川龙之助

晚樱也将要凋零了,却依然春寒料峭。
我绝不是对飘落在地的樱花花瓣视而不见的人。当与我顺路回家的少女指着铺满污水沟的花瓣说“真漂亮啊”的时候,我只能感到忧郁。我常常故意用鞋碾碎落花,满足于汁液在地砖上留下的痕迹。我顺风抓住飘零的花朵,将它捏在手中,转过身对少女露出胜利的笑容。
在天桥的自动扶梯上,仿佛压抑着的狂乱,我专心地撕起了花瓣。毫无规则地全部撕碎了,酸味浸染了指尖。
“你在撕花瓣吗?”少女问我,“将来是做诗人,还是不做诗人,做诗人,不做诗人……”她做起了揪花瓣的动作。我笑了一下。
“喜欢太宰治,不喜欢太宰治,喜欢,不喜欢……”她继续说。
“喜欢。”我笑嘻嘻地说。
我不能容忍花朵绽放。一想到这样的美终有失败而卑怯地消散的一天,比起设法将其永久地保存下来,更恨不得由自己亲手毁灭这种美。美丽的事物应以美丽的方式消失得一干二净,不留给人为之怜惜哀叹的契机。
但似乎多数人认为美丽之物的消亡,哪怕低贱,本身也是一种美。他们总能怀着情感而不失态地赞扬这一消亡。我做不到这点。
因为自己不理解这种美好,便羞怒地试图毁灭这种美好,我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啊。
·
我不理解爱。我从来都不懂爱。
在昏暗的房间里读着《伊豆的舞女》,如此渴望体验这种感情,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爱。如果说为了这样的故事而落泪,也一定只是羞愧与不甘,绝非是感动。
我理应是爱很多人的;也许有很多人爱我。爱究竟是什么,是对我好吗?我知道父母一定是最爱我的,却无法体会到。我问妈妈:“为什么你们会对我这么好呢?”妈妈说:“不对你好,我们还能对谁好啊。”
我在餐桌上哭了起来。父亲一言不发地坐在餐桌的顶头看着我。
虽然没什么人谈得上恨我,但有许多人讨厌我,或者说看不起我。也许因为我喜欢文学这种过时无用而可笑的东西,也许因为我的父亲是日本人,也许因为我不近人情孤芳自赏。对于厌恶这种情感,我摸得一清二楚。我能极其敏锐地察觉到在各处潜藏的厌恶;人总是伴着偏见而生存的。
而对于爱,这种被人们赞扬而欣赏的情感,我却什么也不知道。我是一个失败的,愚笨的孩子;不知道爱,也许无法长大成人。或者也许人没有爱也能够生存吧。但那样的世界不会很悲伤吗。
我看着甜蜜的情侣,就感到可笑与厌恶。有一天我从教室去洗手间,在走廊上看到一对情侣靠在窗边,紧紧地抱在一起。我从洗手间回来时,看到他们仍然在那里,同样的位置,以相同的姿势,紧紧地抱在一起。
我面无表情地走过,却想着“这什么事啊”,甚至想要嘲笑他们。
我是多恶劣的人啊,因为自己不理解这种情感,就对它产生偏见。
他们在那一刻,究竟感受到了怎样美好的感情呢?是怎样的热情与依恋让他们难舍难分?其实我是嫉妒的吧,因为自己没有感知这种情感的能力(因此我也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进行真正的写作)。
如果我知道爱的话……只要我能懂得爱的话!我是否能成为更优秀的人?我是否能重新理解这个世界?怀抱着爱的中川……也还是我啊!我这样渴望着理解爱,给予爱;我将自己的双膝钉死在神坛前的砖地上祈祷。唯有这件事能让我专心。我是一个恶劣的人,背负着自大与偏见企图获得命运最后的垂怜。我在黑暗中摸索,尝试;我畏惧的不是碰壁与伤痛,我畏惧的是前方一无所有。
你为什么给予了我一切,唯独没有给予我爱呢。
·
我啊,不知道什么是爱,不会关心别人;但是我没有放弃。我正在努力地,非常努力地学习着。我是一个认真的入门者。在我青春的勇气消散之前,我将学会如何爱,如何感激,如何安慰;为了回报此刻正在阅读这篇呓语的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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